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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‧2004‧04‧28‧+170:42:29
輕抱受傷的左肩,加達斯憤憤的咬著下唇。
回想起剛才的一幕,當真是動魄驚心。
當加達斯正在編配由check point 1到check point 2之間的往來路線時,一顆子彈毫不留情的穿過他頭上的帳篷,擦過他的肩膊,嵌入攤擺簡略地圖的粗糙木桌面上,還留有輕溜溜的白煙尾巴。
聽到槍響的當下,托帕茲已然彎曲身子,鑽進桌子底。
而加達斯,則著呆地看著手上的泊泊鮮血。
腦袋只剩下一片空白。
「加達斯!」邊大吼邊拉扯著他的褲管,催促他快快躲避來自上方的偷襲。
似是被血紅色迷惑住的加達斯,這才緊張的爬到桌子下面。

2004‧04‧28‧+170:42:29
「為甚麼那裏會有狙擊手的?」托帕茲不解的說道,並非在徵求友人的答語。
「要到達那個山崖,應該要經過地雷區,那個槍手為甚麼能夠安然無恙呢?」加達斯不耐煩的道,抓著肩頭的力度越來越大。
「可能是地雷的佈置圖被洩露了吧,不過,那個人應該是獨行槍手,」搔弄下巴的鬍渣,托帕茲推測著,「看他那長得過份的黑色頭髮和那白晳的皮膚,都不是一個軍人應有的模樣。」
「我才不理會他是不是軍人,下次再讓我看見他……」說到這裏,加達斯忽然想起蘭提的話,「唉……還是算了。」
看見友人洩氣的軟靠到座位上,托帕茲就明白到他的心事了。
「在想他啦?」笑笑,把甜酒拿到嘴邊。
「哪有!」弩扭的說道,看向頂頭的閃星。
「哼!你還裝啊?」語畢,呷一口冧酒。
「都說沒有了……」乾脆把整個身子放鬆,加達斯已然半躺於木椅的懷抱中。
他和蘭提的第一個夜晚,就如同現在般星光明媚。
然而,兩人卻從侵犯和被侵犯的關係中蛻變而出,躍升到另一個層面。
比沙龍效果還要瞹眛不清的迷霧,正緊緊的包圍著兩人。
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體溫,並沒有失掉賴以尋找的定點座標。但……要真真正正的踩到對方前面的土地上,則還是言之尚早。
突然的,加達斯從星川回到地面。
「後天才有行動,你可以先到廢墟那邊去看他吧!」這就叫作“一言驚醒夢中人”。
「你說得對啊。」加達斯笑逐顏開的回答托帕茲。
「現在還不算太晚,你駕吉甫車過去吧!」放下清空的酒杯,拿起酒瓶,傾斜。
「那你怎麼回check point 2去?少說也有幾百米啊!」說完,將杯輕貼於唇上,嚐一口酒。
「多走兩步我就當作是鍛鍊吧!你快去啦!」把酒瓶中僅剩的液體喝光。
「那麼……我走了。」邊說,邊站起,邊把杯中物一飲而盡。
「鑰匙啊!」一揮手,把吉甫車的起動關鍵拋向友人。
加達斯準確的接著閃現銀光的金屬物件,邁開了腳步。

2004‧04‧28‧+168:00:26
在那寂靜的廢墟中,除了鹹濕的汗氣以外,到處盡是精液和血滴的腥臭。
覆在眼前的白霧裏,彷彿上演著極致精彩的王子復仇記,讓蘭提不忍拭去。
坐在他左邊的是友人比璐,他的左腳中槍,子彈嵌蝕於他的腿骨間,讓他連站起來也不能。
躺在他右邊的是新相識諾維婭,她的胸口已經停止起伏了很長一段時間,身下鮮艷的血紅也變得黯淡,淒苦的細訴著她的不甘。
諾維婭腹部的傷口在被侵犯期間撕裂,大量出血,最終因失血過多而昇華到大氣層。
蘭提和比璐呆坐著,任憑那寬鬆守衛的漏洞就在眼前,兩人也沒有一絲活動的意識。
只是靜靜地,呆呆地守在諾維婭身邊,讓她沉沉的酣眠直至永恆。
「蘭提!」氣喘吁吁的加達斯突然出現在房間的門口。
蘭提抬頭,充斥於眼眶的淚珠因而落下,打濕了胸前的銀色名牌。
此情此境,看在加達斯的眼裏,就好比刀尖刺進他心臟一樣,痛得快要失去理智。
飛快的奔到蘭提面前,張臂就把他納入懷中,呵護一番。
「沒事的,沒事的。」著急的安撫道。
「加達斯啊……」一開口,哭音表露無遺。
「你想哭就盡情哭,我在這裏,你甚麼也不用怕。」雙手抱的更緊些。
「唔……鳴嘩!」在守護者的推波助欄下,蘭提的淚缺堤而出,湧滿加達斯的胸前。
抱著蘭提,加達斯惱怒地直視無物的前方。
今天的人質轉送由魚鷹小隊負責,身為虜俘的三人卻遭逢此劫,他們的隊長─祖利亞特一定脫不了關係。
當加達斯的掌心因憤怒握拳而變得麻木的同時,蘭提一直沒有動作的手抓緊被淚沾濕了的衣衫。
「你千萬不要去殺死他!」他緊張的道,似是聽見加達斯的內心所想。
「我不會的……」加達斯愕然:為甚麼他能覺察自己的想法?
「你答應我吧!我不要你沾上我最討厭的血腥啊!至少在我面前不要!」蘭提激動的拉扯起加達斯的上衣,「我不要…我不要再看見有人死去了……」
看到有點失控的蘭提,加達斯越發心痛。為了讓懷中人冷靜,加達斯緊緊抓著他的手。
「我答應你,我不會那樣做的,我不會的……」加達斯只能重覆這句話,無力的安慰著受害的人。
時間在他們跟前緩緩的踱步而過,靠在守護者懷抱的蘭提,在疲憊間悄然睡去。看著那淚痕斑駁的臉,加達斯的心不由得被攪作一團。
沒有答應蘭提之前,加達斯會毫不猶疑的找出祖利亞特,要他四肢殘廢,頭身分家。
但……現在答應了,即是無可奈何……
然而,長夜卻慷慨的把答案展露於他眼前。諾維婭依然俏麗的身軀,就躺落在那裏。
不殺祖利亞特是因為已經答應蘭提,但是就這樣放過他,加達斯覺得非常不甘心。
於是,他決定把人質遇害這件事報告統帥,再等著看那個混帳會狼狽成甚麼樣子!
蘭提和加達斯相依偎著,在繁星的看顧下共渡一夜。
一直在他們旁邊的比璐,像是空氣一樣被遺忘了。

2004‧04‧28‧+168:00:26
將蘭提的身傷料理妥當,把兩人送回俘虜的集體囚禁地,加達斯就駕著吉甫車,回到check point 2去。
他首先去找了統帥達德海,報告魚鷹小隊所運送的俘虜遇害。
中間加入許多暗示和比喻,讓統帥聽到立刻怒髮衝冠。
像是能預見祖利亞特那狼狽相的加達斯,在離開統帥的房間後,再也忍峻不住,滿意的大笑起來。
他想不到,原來用這種方法懲治一個人,比親下殺手來得更加痛快。
或許……或許為了蘭提,加達斯真的可以遠離沐浴已久的血腥。

以往當軍人的歲月裏,一天到晚就是混混愕愕,身邊都只圍繞著汗水、血液和甜酒的混合味道,想來很是無聊。

如今當上僱傭兵,雖然身邊還是圍繞著汗水、血液和甜酒的混合味道,但加達斯覺得這種生活適合自己。

可是,已然成為蘭提專用墊褥的此時此刻,加達斯的腦海忽然泛起可笑─或說是可愛─至極的某個想法。

就這樣變成一張墊褥,其實也不錯。

察覺自己想法的加達斯,嘴角禁不住露出嘲諷的微笑。
他在嘲笑自己。
不過,弧度的末處卻帶著微溫。

那怕是變成一張破破爛爛、汗臭淋漓的殘舊墊褥也好,只要蘭提還願意躺在其上,那就沒甚麼所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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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水城 揚介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