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十四日。不適──攝氏四十一度
從嘴裡抽出水銀探熱針，黑頭髮的他被嚇了一跳。
濛濛矓矓的眼中，看見水銀度標停在某一個刻度了。
而那一個刻度的附近寫了『四十』的字樣，顯示如今他的體溫已經不自控的攀升到高位。
他覺得，自己不可能再這樣等待下去。
於是，艱辛的摸上距離枕邊不出一米的床前桌，拿到手機，按下重撥鍵。
那些線路的聲音彷佛一出冗長的紀錄片，讓他昏昏欲睡，快要掉進幻惑的深淵。
「小甜心，怎麽啦？」甜甜的聲音從話筒流濱而出。
「頭好痛……」用盡身體的力氣，黑髮的他作出最後的求救。
「頭痛？生病了啊？」有點緊張的追問。
「我想是吧……好辛苦……」透過電線傳遞的聲音，讓紅髮的人擔心不已。
「看醫生了沒？」說著，一個玻璃碰到地面而破碎的聲音響起。
然後，紅髮人的聲音向著電話以後的地方說了幾句。
「還沒……我下不了床……」黑頭髮的他說。
「你不要下床，我現在過來。」伴隨紅髮人的話語，皮鞋著地聲驟然而起。
但是，黑頭髮的他已經沒法分辦外界的聲響了。因爲，他的腦袋的某段神經在咆吼著，巨響充塞於耳。
「嗯……」回了一句，白皙臉上的嘴巴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。
房間的鐘在奏樂，伴隨他酣眠。
蟬叫一直沒停，如像他的呼吸，向他報告世界的生命。
接通電源的風扇是唯一能幫他降溫的物事，全身都被熾熱包圍住。
乘上黑髮人體內的血流列車，時間飛快地遠走，帶領他的愛人到達他家門前。
忽爾，天使在他腦海間唱起歌來。
清脆，響亮，澄淨，讓他的喘息的嘴角漸漸化成微曲細線。
「你沒事吧！」熟悉不過的聲音。
「沒事就來開門吧！」越發高聲的叫喚。
聽到來人的焦急聲線，黑髮的他趕緊張開兩眼，緩慢地從床上坐起，又緩慢地扶著家俱，向著天使的鐘聲走去。
到他真的扭動門把，迎接天使的到來，神智已經飛到九宵雲外了。
眼前有著天堂使者的高貴光環，暖暖的，讓他感到舒適。
輕柔的觸感落到臉上，似是細滑毛氈，讓黑頭髮的他起勁的磨蹭。
「喂──」一個嗓音直進到內耳。
「起來啦──」手拍到滾燙的頰。
「嗯……」黑頭髮的他總算回復一點意識。
血紅色充滿眼前，漂亮的讓他沉醉。
半張的嘴裡，被放進兩顆藥片，以及一口水。
不太順暢的，黑頭髮的他吞下口裡的物事。
黑髮的他發現，自己又再躺到床上了。
「你來了……」看見愛人，黑頭髮的他快樂的笑了。
「我來了呀……」說著，低頭輕吻因病灼熱的唇瓣。
黑頭髮的他只得呆呆的被吻，全身力氣都跑去對付感冒菌了。
很快的，平日總是略奪得過份的唇舌離開毫無防備的肉體。
「現在我去做稀飯，你乖乖等著喔～」嘻皮笑臉的道，像在哄小孩一樣。
「嗯……」張著無神的雙目，黑頭髮的他不分袖裡地回應。
眼看著漸漸遠去的紅色頭髮，躺在床上的人覺得很是不安。
想要伸出手去拉住，雙手卻軟軟的不聽使喚；想要開口叫喚他的名字，聲帶卻不爭氣的動彈不得。
紅頭髮的『他』像白雲一般飄去，遺下躺在地上的折翼天使。
存在於白雲間的天國，似乎隨著雲朵的遠去而消逝。一陣悲淒忽爾充斥天使的內心，讓他黑漆漆的眼瞳前溢滿澄淨的淚珠。
可悲的想法突然進佔黑髮覆蓋的腦袋，讓腦袋的主人哭出了聲音。
天使，早晚都要離開天國，落入凡間。
凝聚於相牽指縫間的溫度，漸漸會退去。
而他們的戀情，亦會變成攤開的掌心中的一點微熱，飄散於風裡。
「怎麽了啦？」邊說著，溫熱的唇印到濕潤的臉上。
被淚滴充塞住喉頭，折翼天使說不出一句話，只是勉力環上從紅色發端延伸下去的脖頸。
「我的小王子……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？好嗎？」有力的雙手抱緊發燙的背，祈望王子的淚能夠停住。
「你……你走開了……」隨著字句出口，淚更洶湧的突破眼眶。
聽著愛人的傻話，甜品師不禁笑了。
「你傻瓜啊……我去做稀飯嘛！」用打哈哈的口氣說道，想令懷中的人再次微笑。
顯然的，這策略不成功。
「我不管！你留在這裡就好！」整張臉埋到『他』胸膛，激動的哭叫道。
「好，我不走，我不走。」紅髮人輕輕攀到床上，讓抱著『他』，或說是『他』抱著的人順勢躺下。
單臂扶穩懷中人，甜品師翻了個身，變成愛人的墊褥。
抓著緊貼胸膛的天藍色汗衣，黑頭髮的他呆掉。
發燒得頭痛、四肢無力，但思路卻越發的活潑，像要把世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掉般，念頭在腦內轉了又轉，停不下來。
然而，轉來轉去，還是只有那一句話最清晰。
我……和『他』……不會長久。
就是這七個字，使黑頭髮的人嘗到比生病更難熬的苦。
無論頭有多麽痛，只要吃個藥就好；不管肚子多麽餓，吃些稀飯就可以了。
但是，這種不知從哪裡來到，直接侵襲心臟的痛楚，讓黑髮的人流乾眼淚，累極而睡。
而對此事懵然不知的人，卻依然有力的環抱著他，由早晨直至傍晚。
躺在床上，一切都被遺忘。
在紅髮人衣袋裡響過不停的手機，興奮歌唱的電視，還未接收的慰問短訊，散落地板的便條紙，以及被擱在床前桌上的稀飯。
飄浮在液面的水蒸氣粒子，帶著稀飯的熱度，徐徐上升於空氣中。
付在脫離液面的水份子上的能量，就這樣慢慢散失，似是在催促他們醒來，趕快把它收藏到肚子裡。
滿六時後的某一秒鐘，黑髮下的細縫緩緩擴大，屋主重新回到現實。
充斥他眼前的，是一直緊抓沒放開的淺藍色汗衣和毫無防備的睡臉。
曾幾何時，黑頭髮的他沒辦法在『他』懷中安睡。
原因只不過是不習慣陌生睡床。
紅髮人得知這個原因之後，回了讓他不捨忘記的話。
『如果你在陌生的床上不能成眠，你就把我當成你最熟悉的墊褥吧！』
『那樣的話，你以後都能安枕了。』
在那個早晨過去幾個月的今天，一個想法突如其來的侵襲黑頭髮下的腦袋。
如果失去了這張墊褥，他……他大概永遠不能安眠。
擔心得緊皺雙眉，他用力抱緊身下的『他』。
「唉……怎麽了？」紅髮的人被弄醒。
「沒事……」卻依然往『他』胸膛靠近，似要進到下面的心房裡，察看當中的內容物。
紅髮的『他』沒有反抗，只是伸手撫上微熱的臉龐，來回遊移。
任何事物也沒催促他們，靜靜躺在一旁看顧床上的一對戀人。
聽著節律明快的心音，充斥屋主腦袋的悲淒被一掃而空。
『他』明明就在這裡，『他』哪裡也不會去，『他』會一直在這裡。
想到這裡，剛才沾滿淚水的臉龐，現在卻泛起燦爛至極的微笑。
「不哭了嗎？」紅髮人明顯地鬆一口氣。
「你很想我哭嗎？」俏皮的回『他』一句，暗示自己已經沒事。
「怎麽會！」雙手一動作，把離開幾寸的身軀抱進懷內。
又是一室的沈寂，不過氣氛比剛才輕鬆的多。
房間中，彷佛有著無數的精靈在跳著樸實的舞步，讓兩人的心情漸漸愉快起來。
就連事後測量爲四十一度的體溫，在當時都無法打擾他們。
連同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，黑髮的他的病被遺忘了。
過了好久好久，紅頭髮的人總算想起愛人生病的事。
然而，被注意的，只有身下的他那過高的體溫。
攝氏四十一度。
把他們的問題隱藏起來的溫度。
攝氏四十一度。
─完─
從嘴裡抽出水銀探熱針，黑頭髮的他被嚇了一跳。
濛濛矓矓的眼中，看見水銀度標停在某一個刻度了。
而那一個刻度的附近寫了『四十』的字樣，顯示如今他的體溫已經不自控的攀升到高位。
他覺得，自己不可能再這樣等待下去。
於是，艱辛的摸上距離枕邊不出一米的床前桌，拿到手機，按下重撥鍵。
那些線路的聲音彷佛一出冗長的紀錄片，讓他昏昏欲睡，快要掉進幻惑的深淵。
「小甜心，怎麽啦？」甜甜的聲音從話筒流濱而出。
「頭好痛……」用盡身體的力氣，黑髮的他作出最後的求救。
「頭痛？生病了啊？」有點緊張的追問。
「我想是吧……好辛苦……」透過電線傳遞的聲音，讓紅髮的人擔心不已。
「看醫生了沒？」說著，一個玻璃碰到地面而破碎的聲音響起。
然後，紅髮人的聲音向著電話以後的地方說了幾句。
「還沒……我下不了床……」黑頭髮的他說。
「你不要下床，我現在過來。」伴隨紅髮人的話語，皮鞋著地聲驟然而起。
但是，黑頭髮的他已經沒法分辦外界的聲響了。因爲，他的腦袋的某段神經在咆吼著，巨響充塞於耳。
「嗯……」回了一句，白皙臉上的嘴巴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。
房間的鐘在奏樂，伴隨他酣眠。
蟬叫一直沒停，如像他的呼吸，向他報告世界的生命。
接通電源的風扇是唯一能幫他降溫的物事，全身都被熾熱包圍住。
乘上黑髮人體內的血流列車，時間飛快地遠走，帶領他的愛人到達他家門前。
忽爾，天使在他腦海間唱起歌來。
清脆，響亮，澄淨，讓他的喘息的嘴角漸漸化成微曲細線。
「你沒事吧！」熟悉不過的聲音。
「沒事就來開門吧！」越發高聲的叫喚。
聽到來人的焦急聲線，黑髮的他趕緊張開兩眼，緩慢地從床上坐起，又緩慢地扶著家俱，向著天使的鐘聲走去。
到他真的扭動門把，迎接天使的到來，神智已經飛到九宵雲外了。
眼前有著天堂使者的高貴光環，暖暖的，讓他感到舒適。
輕柔的觸感落到臉上，似是細滑毛氈，讓黑頭髮的他起勁的磨蹭。
「喂──」一個嗓音直進到內耳。
「起來啦──」手拍到滾燙的頰。
「嗯……」黑頭髮的他總算回復一點意識。
血紅色充滿眼前，漂亮的讓他沉醉。
半張的嘴裡，被放進兩顆藥片，以及一口水。
不太順暢的，黑頭髮的他吞下口裡的物事。
黑髮的他發現，自己又再躺到床上了。
「你來了……」看見愛人，黑頭髮的他快樂的笑了。
「我來了呀……」說著，低頭輕吻因病灼熱的唇瓣。
黑頭髮的他只得呆呆的被吻，全身力氣都跑去對付感冒菌了。
很快的，平日總是略奪得過份的唇舌離開毫無防備的肉體。
「現在我去做稀飯，你乖乖等著喔～」嘻皮笑臉的道，像在哄小孩一樣。
「嗯……」張著無神的雙目，黑頭髮的他不分袖裡地回應。
眼看著漸漸遠去的紅色頭髮，躺在床上的人覺得很是不安。
想要伸出手去拉住，雙手卻軟軟的不聽使喚；想要開口叫喚他的名字，聲帶卻不爭氣的動彈不得。
紅頭髮的『他』像白雲一般飄去，遺下躺在地上的折翼天使。
存在於白雲間的天國，似乎隨著雲朵的遠去而消逝。一陣悲淒忽爾充斥天使的內心，讓他黑漆漆的眼瞳前溢滿澄淨的淚珠。
可悲的想法突然進佔黑髮覆蓋的腦袋，讓腦袋的主人哭出了聲音。
天使，早晚都要離開天國，落入凡間。
凝聚於相牽指縫間的溫度，漸漸會退去。
而他們的戀情，亦會變成攤開的掌心中的一點微熱，飄散於風裡。
「怎麽了啦？」邊說著，溫熱的唇印到濕潤的臉上。
被淚滴充塞住喉頭，折翼天使說不出一句話，只是勉力環上從紅色發端延伸下去的脖頸。
「我的小王子……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？好嗎？」有力的雙手抱緊發燙的背，祈望王子的淚能夠停住。
「你……你走開了……」隨著字句出口，淚更洶湧的突破眼眶。
聽著愛人的傻話，甜品師不禁笑了。
「你傻瓜啊……我去做稀飯嘛！」用打哈哈的口氣說道，想令懷中的人再次微笑。
顯然的，這策略不成功。
「我不管！你留在這裡就好！」整張臉埋到『他』胸膛，激動的哭叫道。
「好，我不走，我不走。」紅髮人輕輕攀到床上，讓抱著『他』，或說是『他』抱著的人順勢躺下。
單臂扶穩懷中人，甜品師翻了個身，變成愛人的墊褥。
抓著緊貼胸膛的天藍色汗衣，黑頭髮的他呆掉。
發燒得頭痛、四肢無力，但思路卻越發的活潑，像要把世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掉般，念頭在腦內轉了又轉，停不下來。
然而，轉來轉去，還是只有那一句話最清晰。
我……和『他』……不會長久。
就是這七個字，使黑頭髮的人嘗到比生病更難熬的苦。
無論頭有多麽痛，只要吃個藥就好；不管肚子多麽餓，吃些稀飯就可以了。
但是，這種不知從哪裡來到，直接侵襲心臟的痛楚，讓黑髮的人流乾眼淚，累極而睡。
而對此事懵然不知的人，卻依然有力的環抱著他，由早晨直至傍晚。
躺在床上，一切都被遺忘。
在紅髮人衣袋裡響過不停的手機，興奮歌唱的電視，還未接收的慰問短訊，散落地板的便條紙，以及被擱在床前桌上的稀飯。
飄浮在液面的水蒸氣粒子，帶著稀飯的熱度，徐徐上升於空氣中。
付在脫離液面的水份子上的能量，就這樣慢慢散失，似是在催促他們醒來，趕快把它收藏到肚子裡。
滿六時後的某一秒鐘，黑髮下的細縫緩緩擴大，屋主重新回到現實。
充斥他眼前的，是一直緊抓沒放開的淺藍色汗衣和毫無防備的睡臉。
曾幾何時，黑頭髮的他沒辦法在『他』懷中安睡。
原因只不過是不習慣陌生睡床。
紅髮人得知這個原因之後，回了讓他不捨忘記的話。
『如果你在陌生的床上不能成眠，你就把我當成你最熟悉的墊褥吧！』
『那樣的話，你以後都能安枕了。』
在那個早晨過去幾個月的今天，一個想法突如其來的侵襲黑頭髮下的腦袋。
如果失去了這張墊褥，他……他大概永遠不能安眠。
擔心得緊皺雙眉，他用力抱緊身下的『他』。
「唉……怎麽了？」紅髮的人被弄醒。
「沒事……」卻依然往『他』胸膛靠近，似要進到下面的心房裡，察看當中的內容物。
紅髮的『他』沒有反抗，只是伸手撫上微熱的臉龐，來回遊移。
任何事物也沒催促他們，靜靜躺在一旁看顧床上的一對戀人。
聽著節律明快的心音，充斥屋主腦袋的悲淒被一掃而空。
『他』明明就在這裡，『他』哪裡也不會去，『他』會一直在這裡。
想到這裡，剛才沾滿淚水的臉龐，現在卻泛起燦爛至極的微笑。
「不哭了嗎？」紅髮人明顯地鬆一口氣。
「你很想我哭嗎？」俏皮的回『他』一句，暗示自己已經沒事。
「怎麽會！」雙手一動作，把離開幾寸的身軀抱進懷內。
又是一室的沈寂，不過氣氛比剛才輕鬆的多。
房間中，彷佛有著無數的精靈在跳著樸實的舞步，讓兩人的心情漸漸愉快起來。
就連事後測量爲四十一度的體溫，在當時都無法打擾他們。
連同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，黑髮的他的病被遺忘了。
過了好久好久，紅頭髮的人總算想起愛人生病的事。
然而，被注意的，只有身下的他那過高的體溫。
攝氏四十一度。
把他們的問題隱藏起來的溫度。
攝氏四十一度。
─完─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原創文 (12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