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十四日。獨享的空調──攝氏十七度
好熱。
七月中旬,是一年裡最熱的日子。
比起灑在頭上的陽光,他更不想去接近烤箱。
為何會想到烤箱呢?
因為,他的甜品師,今天依然需要到『他』專屬的廚房去造甜美的小食。
如今躺於深灰色床單上的客人,已經逗留在這房間超過十八小時。
現在是下午四時。
從昨天晚上十時開始,他就進佔了愛人的住所。
因為,他今天休假。
所以,昨天晚上,他們就放肆的交歡。甚至連保險套都給用完了。
在床上做了兩次,因為劇烈運動而脫水,到廚房去喝水又做了一次;因為紅髮人要錄影晚上重播的電視節目,到大廳去又做了一次;四次之後,黑頭髮的他累得要死,要求停戰,一起到浴室去洗澡又做了一次。
一邊呻吟,半脆在浴室地板上,手掌按著牆身,被愛人從後面侵入的他抱怨道。
『做…做那麼多……你不怕……不怕明天腿軟……啊啊……』
『不會啦。』遊刃有餘的在說話,『每次都吃不飽,我今天要補回來。』
更用力的挺進,雙手撫摸愛人的胸前、腰際、小腹和下半身。
原來他會吃不飽嗎?一邊搓揉愛人的頭髮,黑頭髮下的腦袋想著。
說話收在腹部是會引起腸胃不適的,於是他開口。
『為甚麼不跟我說啊?』兩個大男人身處一個浴缸中,紅頭髮的人靠在浴缸邊,任由愛人替自己清洗髮絲。
『甚麼?』
『吃不飽的事呀!每次都吃不飽,對身體不好。』覺得附於紅髮上的白色已經夠多,服務者伸手掃去泡沫。
『唔……我看你做兩次都筋疲力盡了,不想你太辛苦嘛。』
看著那寬闊的背部線條,黑髮下的臉龐禁不住失笑。
『傻瓜!』說著,把指尖的白沫沾到紅髮人的鼻頭。
『你現在才知道啊?』愛意濃濃的說道,回身想掠奪愛人的雙唇。
可是,對方卻先發制人,偷襲成功。
不問而知,又是一埸纏綿。
等到洗澡完畢,擦乾頭髮,真的可以上床就寢,已經午夜二時了。
算起來,紅髮人睡不到六小時。
而黑頭髮的他,卻已在床上飽睡了一回。
兩個人的生活模式,是真的截然不同。
黑頭髮的人,在一間售賣『資料』的公司打工,朝九晚五,每星期上班五天半,日曆中被印上紅色數字的日子,就是他的假期。
但是,紅髮人卻剛剛相反。
日曆上所有被印上紅色數字的日子,都是『他』必須上班的日子。
『他』是一位甜品師,在一間位於旺區的西式甜品店打工。身為主理其中一種商品──蛋糕的重要員工,紅髮人須於營業前兩小時到達甜品店,為一日的工作鋪路。
每天十時左右,甜品師離開店舖,步行回獨居的家。
某些日子,除了凌亂的床鋪之外,還有一個人在家裡等著他。
像今天。
雖然已經醒來,黑頭髮的他仍然躺在床上,呆呆的注視天花板,期待著愛人歸來的那一秒。
他甚麼都沒有做,只是胡思亂想著。
『他』是不是已經戒煙了?這陣子都沒看見他抽。
不過,有時候在『他』身上嗅的到香煙的氣味。
以前買給『他』的煙灰缸呢?收到哪裡去了?
想著,動身去找失蹤的玻璃製透明煙灰缸。
搜查了睡房的所有抽屜,床下,衣櫃裡面和頂上,沒有發現。
搜查了洗手間的儲物架,廚房的廚櫃,以及大廳中可以收藏物品的角落,還是沒有找到。
沒趣地走到陽台,打算作出最後的搜查。
而然,煙灰缸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了。
小小的陽台中間,放了一張藤製搖椅,搖椅旁邊有一張小圓桌。而煙灰缸,就被穩藏在小圓桌下面。
而且盛滿了煙蒂。
黑頭髮的人突然明白一個事實:紅頭髮的愛人因為自己的喜好,把『他』自己的喜好穩瞞起來。
雖然是值得嘉許的行為,但黑髮的人卻苦惱地跌進搖椅裡。
因為,從第一次相遇開始,紅髮人總是煙不離手。
在約會中姍姍來遲的黑髮人總會看見『他』把煙掉到地上踏熄,在歡愉過後黑髮的人總會嗅到驅散肉慾味道的煙霧,在愛人床上醒來發現他失蹤之後,總會在陽台看到白煙隨著搖椅的軌跡移動。
原來,『他』一直保留著抽煙的習慣,而且是這樣秘密的隱藏起來。
這樣隱瞞來、隱瞞去的,算是甚麼意思?黑頭髮的人已經一再重申:
『我是很想你戒掉抽煙的習慣,但是,你想繼續抽煙的話,我也不會反對。』
偷偷摸摸的在家裡猛抽煙,看見自己就另外一個樣子。
黑頭髮的人不能接受。
並不是『他』做了他不喜歡的事,而是愛人竟然不相信自己並不介意『他』的一個壞習慣。
即是『愛屋及烏』的道理。
無論紅頭髮的『他』做著甚麼黑髮人討厭的事都好,黑髮的他也討厭不起來。
因為,對紅頭髮的『喜歡』已經把一切的『討厭』給壓下去。
重新由炎熱的陽台回到涼快的睡房,空調依然不停的運作,為著讓室內的人感到舒適。
其實,交往亦然。
黑頭髮的人會答應甜品師的追求,全因為『他』的溫柔。持續著跟『他』交往,卻是由於『舒適』。
和愛人在一起,總讓雪國王子感到舒適無比,所有的語言和動作都是自發的,沒有半點虛假。
如果就讓抽煙這麼點小事破壞這種和諧,似乎有點不值。
於是,他決定了。
Canon in D響起。
「怎麼了?媽媽。」帶點高興的說。
「沒甚麼,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在幹甚麼了?」電話另一頭的女性道,語氣也是難掩的興奮。
「沒做甚麼啦,還在發白日夢當中。」
「發白日夢?當心工作不保!」被稱為媽媽的人打著哈哈。
「工作不保就讓他飼養我好了,反正他月薪高!」
這樣的玩笑,說明他的母親知道他的情人,也知道他的性取向。
「這樣可不行呀!讓他認為你沒有他就過不了生活的話,他可是會橫蠻起來的!」媽媽忽爾認真的道,讓黑頭髮的人記起自己的爸爸。
他的爸爸只是個沒甚麼出息的中產階級,每天就是上班、下班、睡覺,肩負著一家三口的生活重責。
開始的時候,黑頭髮的他還沒有出生,兩個人的生活要多甜蜜,有多甜蜜。後來,沒計劃的得到了愛情結晶,甜蜜一下子被扯下舞台,換成無奈的現實。
面對每天增加的壓力,漸漸長大的他看著溫柔的父親變得暴燥。
最後,在某一天,父親終於崩潰,垮塌,向母親提出離婚。
當時,黑髮的人十三歲零兩個月。
原來以為自己這麼快就要接下爸爸的責任,母親卻在料想不到的短時間內恢復。
最多不過兩天。
父母離婚之後,他仍然是一個普通的中學生,回到學校就跟同學同喧鬧、起哄,嘻嘻哈哈。
閒時又跟父親見見面,三個人到餐廳去吃晚飯。
比沒離婚之前還要和諧的多。
「你放心啦!我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!」微笑接下忠告。
「你都長這麼大了,我還能不放心嗎?」媽媽沒好氣的道,「不過你好歹也要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呀!我都快忘記你有多少隻眼睛了。」
「知道了啦。」
「也帶他一起回來吧!」
「好呀!讓你試試他做的木槺布丁!」說到愛人所做的甜品,黑頭髮的人總會興奮不已。
他最慶幸的,是有一個接受自己兒子擁有同性情人的母親。
或許,媽媽也覺得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可靠吧。或許,感情這種事,無論同性或異性之間,都不應該有影響離合的因素存在吧,例如子女。
只有貫徹『合則來,不合則去』的鐵條,才能讓感情永遠保持在盛開的一刻。
而當中的“合”只有一個意思:就是雙方都感到舒適。
如果連抽個煙都要隱瞞,哪裡談得了『將來』呢?
或許,那是距離『今日』太遠的現實。
人類依然覺得『將來』太遠,其實『它』已經跑到跟前,逼迫當事人選擇和取捨。
因此,在那個『太遠的現實』還沒跑到自己面前,黑頭髮的他決定要當個讓對方感到舒適的空調。
他可不想那麼一點的不適會發展成不可收拾的殘局。
也不要像『上次』那樣。
所以,他要當個溫度適中的空調。
今天的話,保持在十七度就很好了。
他下定決心,要一直保持這個溫度。
攝氏十七度。
讓愛人感到舒適的溫度。
攝氏十七度。
─完─
歡迎各方人士偷窺或留腳毛 :-)
- Apr 09 Mon 2007 09:52
獨享的空調-17°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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