撲克序言:

  黑桃A變成了小丑的唯一,因為方塊K帶著彩色小丑的心,回到那座孤高的山上去。

  原本需要冷靜的小丑找來其他樂趣,但樂趣們都在七月十日遠去了。

  方塊K的離開,竟然讓小丑的心充塞著失落和寂寞。他忽然很想自己能成為一副永不開封的撲克的小丑,那樣方塊K就永遠都疊在他上面了。小丑想:明明在彩色的小丑牌上寫下了手機號碼,為甚麼方塊K都沒有撥過電話來呢?就連一通問候的短訊都沒有,難道方塊K遇到甚麼危險了嗎?小丑不相信方塊K會在離開自己之後找另外的床伴,因為方塊K是那麼純綷,那麼誠實,不會讓人對他做他不喜歡的行為。那麼說,方塊K是喜歡小丑對他做那種行為了?因為他沒有反抗過,就是稍微的推一下也沒試過。小丑雖然高興地知道這件事,但他已經見不到方塊K了,彷彿有人從五十二張撲克中抽去了方塊K。遺憾的是,方塊K的手機號碼在那之後就停用了。即使多麼想見方塊K,他也無從入手,小丑只可以盡力保留原有的手機號碼,好讓方塊K能找到自己。

  小丑被擊敗了,竟然思念方塊K到傷心,竟然那麼渴望觸摸方塊K的黑長髮和白臉龐的,他只能無奈地展開了尋找黑桃A的旅程。

  七月十二日,小丑一敗塗地的來到了黑桃A的其中一個居住地。彼此早已互相俘擄了對方而不自知,讓易碎的幸福散落在空氣中,逐漸氧化成痛苦。



第五局─黑桃A的變化

  當西索一步一步走近庫洛洛時,他發現自己的心竟被伊耳謎佔據得不剩一點空間,庫洛洛散亂粗糙的墨色短髮和明亮黑眸,被想像成伊耳謎柔順亮麗的黑色長髮和深邃黑瞳,從後面一把抱著在看海的人時,西索自心中喚出對伊耳謎的思念。

  「好想你!」西索道,不自覺地把眉頭皺緊。

  「怎麼了?」對方傷心的模樣讓庫洛洛有點震驚。

  「我好想你!」淡棕的雙目接收不到一絲光亮,只看見黑洞般的兩眼。他把手刺進庫洛洛的短髮裏,微微抬起他的臉,輕輕吻了下去。他第一次吻伊耳謎就是這麼的溫柔,令他自己都有點愕然。但他就是想這麼溫柔的對待漂亮的陶瓷娃娃,縱然他無視著自己的溫柔,西索也讓自己一直溫柔下去。

  庫洛洛卻從未自西索的唇上得到這樣溫柔的吻,像棉花糖般甜膩而柔軟,讓被吻的人意亂情迷起來。西索上次一走就是五個月,可憐庫洛洛一直在等他。儘管沒有約定過甚麼,庫洛洛仍然為西索戒除獵食的習慣,他等了五個月,只是等西索回來給他餵食。現在得到久違的食糧,庫洛洛當然猛啃起來了。比西索還要渴求對方,庫洛洛自動獻身,把舌頭伸進西索的口腔,和他纏綿起來。西索反射性地回應了他,可是突如其來的又想起一件事:伊耳謎根本不懂這種技巧。駭然發現眼前人不是伊耳謎而是庫洛洛,西索的吻中斷下來。庫洛洛不滿足的看著西索,雙手環住他的頸,希望西索延續這個吻。

  可是西索不行了,他想的是伊耳謎。越過庫洛洛的臉,西索的面頰碰在他肩上,雙手抱住眼前的庫洛洛。對方雖然心感奇怪,但還是擁著他,直到昏黃的落日沉入水平線下。

  久別半年,兩人以這種始料不及的方式再度相遇。庫洛洛的心沒有變過,他時刻思念熱檸檬茶給他和西索帶來的回憶。所以當看見了瀕臨崩潰的西索,他的左胸忽然灼痛起來。

  「西索?」庫洛洛在把訪客他帶到大廳後叫喚他。

  「甚麼?」聲音是顯得沒自信、消沉,庫洛洛很想知道到底是甚麼讓西索變了。這樣一個狂妄自大,視一切為無物的男人,怎麼會變成這樣?

  「你要喝甚麼呢?」庫洛洛以天真的笑容詢問西索,希望這種樣子的自己會讓西索好過一點。

  「已經沒所謂了。」西索以一抹苦笑回應庫洛洛,眼神遊移不定。

  「我看你已經好久沒安睡過了,喝點熱牛奶吧!」庫洛洛故作溫柔,心痛著這個他一開始只想耍弄的男人,一邊離座走進廚房。

  西索在不能思巧的情況下,躺在庫洛洛客廳的黑沙發上,雙目無神地凝視天花下古色古香的吊扇。一滴眼淚滑過他的臉,流到耳殼中。他哭了。四個月來對伊耳謎的思念終於抑壓不住,通過他的淚腺發洩出來。

  當拿著已經加熱的牛奶再次來到大廳,庫洛洛驚異地看到令他心痛的一幕──西索正用雙手掩著臉在哭,他以粗重的呼吸替代嚎號,發出悲哀的鳴叫。庫洛洛放下杯子,跪在他跟前,將這個脆弱不堪的人抱在懷裏。西索在庫洛洛的懷中無聲地痛哭,淚濕了他的黑色運動褲,也淚濕了他的心。

  悲涼的夜過去,庫洛洛紅紅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西索的臉。西索抱著庫洛洛哭了一整晚,為伊耳謎哭了一整晚。而淚水真的稍稍紓解了他的痛苦,卻增加了庫洛洛的。

  柔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海邊的小屋裏,睡在庫洛洛懷中的西索被這種光線喚醒了。他張開眼睛,看見庫洛洛打瞌睡的臉,無意識地伸手觸摸。還沒睡熟的庫洛洛緩緩張開眼睛,以惺忪的睡眼和一夜沒睡的憔緒臉容對西索笑了一個。

  「你醒了啦?」庫洛洛的聲音像海浪聲一樣,滑進西索的心中,起了一點止痛作用。

  「是呀,」西索從庫洛洛的大腿上起來,嘻皮笑臉的說,「你的樣子好糟啊!」

  「你的臉也差不多一點吧!」聽到西索以往的聲音,庫洛洛總算放下心來。

  雙方突然住口,沉默地相對,然後,西索的嘴慢慢接近庫洛洛真正的唇,輕輕親吻了一下。

  那種氣氛,甜蜜得讓庫洛洛差點昏了過去。

  「我肚子餓了,」淺嘗久違的觸感之後,西索從沙發上站起身,「做點東西吃吧!」

  「好!」庫洛洛忍著心中的疑問,和西索一同到廚房去做早餐。

  剛從傷心中活過來的西索發現,庫洛洛的冰箱裏放了雞蛋、牛油、花生醬、芝士、火腿、香腸、午餐肉等等算是有點營養價值的食物。庫洛洛從廚櫃取出一紙袋的麵包,向西索揚了揚。

  「有麵包,我們來做三明治吧!」

  在麵包上塗薄薄的牛油,放一片煎得漂亮的雞蛋,再放一片冷火腿,成了火腿雞蛋三明治。

  在麵包上塗薄薄的牛油,放一片冷芝士,再放一片冷火腿,成了芝士火腿三明治。

  在麵包上塗厚厚的牛油,混合花生醬,成了花生醬牛油三明治。

  西索從來不知道,早餐可以做得這麼簡單。然後他發現了;原來獵人測試時的擔心是多餘的,庫洛洛根本好好地在生活,不再折磨自己。

  三十分鐘後,二人坐在黑沙發上品嚐親手做的三明治,重新溫熱昨天的牛奶,西索的心情總算比昨天好過。

  庫洛洛一邊吃,一邊對西索訴說這半年來他的生活。庫洛洛斷絕和旅團的聯絡,來到這海邊的小屋,整理五個書架總共七百五十本古藉,欣賞超過三千小時古典音樂,不斷為自己增加體重,好好保養自己的身體,平靜的活著。原來西索誤會了庫洛洛,他並不是那種濫交愛玩的人,他沒有在自己離開之後找其他床伴。

  「我以為你一定會另外找男人呢!」西索打著哈哈道。

  「怎麼會呀?我可是蜘蛛的頭目呀,那樣有失身份。」庫洛洛沒能說出真心話,他根本在等著西索。

  「是嗎?那麼你是很久沒有享樂啦!」西索喝一口暖暖的牛奶,壞壞的盯著庫洛洛。

  「五個月呀!你以為我是性冷感嗎?」庫洛洛的床伴是自己的手,「怎麼會沒跟其他人做啊?只是沒那麼頻密而已。」庫洛洛沒發現自己的說話自相矛盾了。

  「我想抱你。」西索面對庫洛洛時從沒有轉彎抹角過。

  「等一下吧,我要先把早餐吃下去呀!」其實庫洛洛被西索盯著時,已經想要被他抱緊了,這樣的否認,目的是把心中的真實狠狠埋藏起來。雖然已經靜思五個月,庫洛洛還是沒法面對自己對西索動了感情的事實。

  把所有東西都吃下去、喝下去後,庫洛洛滿足地笑了。

  「我吃飽了,先來躺一下吧。」他拉著一直凝望自己吃東西的人躺在木地板上,望著天花板傻傻地笑。

  無聲地躺在他旁邊,西索的心情慢慢起了變化。陶瓷娃娃的離開會對造成他的痛苦,全由於他理所當然地認為伊耳謎會一直留在他身邊。就因為看起來永遠都近在咫尺的人,一下子去到那麼遙遠而高不可攀的地方,才會讓西索抓狂的。平靜地想想,他只不過回到家裏去而已,又不是死掉了,怎麼會見不到面呢?真傻!

  是眼前的庫洛洛讓他平靜下來的,是眼前的庫洛洛釋放了他的悲傷。

  突然一個翻身,西索壓到庫洛洛的身上,臉靠近他的臉。

  「謝謝。」完全不合西索的台詞,自其口中吐出,他感激面前同樣黑髮黑眸的男子。

  庫洛洛的身體被西索緊貼著,肉慾被挑釁著,西索終於來抱他了。

  西索溫柔的吮吻庫洛洛嬌紅的唇瓣,被吻的人羞澀地回應著。庫洛洛覺得自己回復了在飽經風霜之前的純真心情,原已在一場又一場的生存戰役中被遺忘了的,是西索讓自己重新認識甚麼是臉紅心跳、甚麼是真心。

  向來主動的庫洛洛一反常態,把主導位置讓給對方。西索慢慢解開他襯衣的鈕扣,讓這五個月來一直寂寞的心顯露在自己面前。他用嘴唇逐寸逐寸的觸碰已經有點白白胖胖的肌膚,庫洛洛則閉上眼在享受。西索用很輕的動作脫去庫洛洛的黑色襯衣,褪下他的黑色運動褲,注視這久違的軀體。為了感激庫洛洛的愛護,西索甘願放下尊嚴,用口為他服務。和第一次不同,他一直保持極度的溫柔,令庫洛洛覺得這好像是甜蜜的初夜。

  蜜糖般的氣氛之下,庫洛洛令西索的口中滿載黏稠物。西索用手指把黏稠物掏出,正要伸向庫洛洛的下體。

  「不,西索,也讓我來。」庫洛洛低下頭,把西索的私有物放進口中。庫洛洛顧不了團長的身份,他不能自拔的愛上蜘蛛四號,也急不及待想要向西索訴說這個事實。西索的溫柔感染了庫洛洛,他也非常溫柔地吻著四號的分身。回想以前在為生存努力時,曾經非常討壓又不得已要做出這樣的行為。現在他自願做著這件曾經非常討厭的事,他就明白自己的心情了。

  西索不能自己地喘著氣,庫洛洛是這麼的溫柔,足以融化掉小丑的面具。聽著一遍又一遍的海浪聲,庫洛洛的口腔沾上了西索的味道,而庫洛洛完全不討厭。親自為西索張開了通道,庫洛洛很想讓西索進到自己的身體去。一下、一下,給兩人的身體留下久不能忘的觸感。庫洛洛努力的做,希望令西索得到更多快感,但西索已經放棄享樂主義者的身份,不再需要空虛的快感,他想要真實的愛情。沉醉在庫洛洛的愛護中,西索內心的傷口慢慢地癒合起來,只是簡單的一次他們就足夠了。

  雖然感受到對方的真實,但這是令人害怕的真實──雙方竟然都是深愛著彼此。在溫存過後,留下同樣的問題在兩人的心中:我喜歡他,他愛不愛我?

  一直站在高位,高雅、卓越但脆弱的蜘蛛頭與一直瘋狂想念陶瓷娃娃的四號,他們都在逃避著自己心中的真實,他們都怕自己感受到的、對方的「真實」是虛假的,即使都是真的,那麼易碎的幸福能被帶離開這房子嗎?

  世上存在著太多能破壞玻璃幸福的事物了,如果貿然把「它」帶出去,如果不小心讓人把「它」碰到地上,「它」就會毫不猶疑的碎裂成千萬片,從空氣中慢慢蒸發。即使在蒸發前重新拾起碎片,也只會被割傷。在手上的幸福破片,滲入皮膚底下的微血管,隨著血流到心臟,狠狠刺痛著。多麼勇敢的人都做不到這一步,何況是這兩個擁有過份強大實力的脆弱心靈呢?

  故意忘記自己長在蜘蛛的最上面,故意忘記自己對伊耳謎的思念,庫洛洛和西索在海邊的小屋中同居了一個月。任何情侶會做的事,他們都一一嘗試,看電影,逛街,買日用品,做早餐,做午餐,做晚餐,在海邊散步,看日出,看日落,看閃著金光的海,看閃著紅光的海,看黑暗的海,純綷的睡覺,純綷的親吻,純綷的凝望,就是不敢注意手機中一條又一條的短訊。如果看了,就等於親手毀碎掉有嚐味限期的甜蜜。

  庫洛洛手機中的短訊,是俠客傳來有關拍賣會的資料,是派克諾妲傳來旅團的日程表,是瑪奇傳來問候團長的話語,是小滴傳來有關某古藉的讀後感,是富蘭克林氣惱窩金打爛他家門的投訴,是飛坦傳來新拷問方法的究研發表,是信長和窩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打進熒幕的「團長好嗎」,是芬克斯傳來的無聊笑話,是庫嗶、剝落裂夫傳來的片言隻字。

  有那麼一刻,庫洛洛恨自己為甚麼是旅團頭目?如果不是長在最上面,如果不是蜘蛛,他就可以毫無顧慮的向西索表白心意,就算被狠狠回絕也好,那也只是他個人的事。但他長在流星街,成立了旅團,成為了團長,不能推翻,不能辭退,只能繼續擁著這樣的身份活下去,直至死。不過他沒有死的自由,旅團對他來說比他自己的生命重要,而西索也比他自己的生命重要,因為兩者的價值都超過了自己,所以他不能判斷何者價值較高,何者可以捨棄。他只能活著,為旅團而活著,為西索而活著,不可被西索獨自擁有的活下去,維持高雅、冷靜、機智的團長身份活下去。

  在八月二十九日,庫洛洛無奈的毀碎了和西索之間的幸福,他看了手機中的短訊。八月三十日,旅團全員要到友克鑫集合,那是他半年前下的命令。團長和四號被逼面對同長在蜘蛛身上的命運,重新戴上嚴肅認真和嘻皮笑臉的面具,遠距離的對望著。

  在八月二十八日,西索在和庫洛洛溫存之後乘夜離去。他記得瑪奇的傳話,那麼美妙的語音,那麼平常的說話,為他帶來前所未有的痛苦:「八月三十日,所有人都要在友克鑫集合。」他知道自己再賴下去只會把庫洛洛推下萬劫不復之地,所以在留下深深的味道,以及一個五芒星墜子以後,帶著體溫離開,結束這一個月夢幻似的同居生活,跌落現實的深淵。

  九月一日,幻影旅團在友克鑫的臨時基地全員集合。

  團長機智冷靜地指揮團員們的行動,團員們忠實地執行團長的命令,誰也沒有注意四號的眼神、團長的心事。



  雖然同是長在蜘蛛身上的器官,為甚麼頭可支配腳,腳要忠於頭,而不能互相擁有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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